《梦见狮子》全文阅读

44.向蜉蝣借了身体(2/2)

作者:小狐濡尾

扬眉吐气!

    鸠白的群里也在说,万万没想到弱水五年不出作品,竟然唱得比以前更好了,对声音的控制能力更强,更重要的是,更自然了。

    鬼灯困惑地说:“怎么说呢,就像灵魂仿佛落到了实处。”

    “大部分人退圈之后就泯然众人了,这个弱水现在唱古风歌举重若轻,简直可怕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们不觉得弱水和风荷在**吗?我仿佛看到九哥和关山头顶一片郁郁青青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是吧!?那关山也太惨了吧?!两次都……”

    突然看穿了事实真相的众人顿时颤颤巍巍,心惊胆战……

    “他们迂回误会,我却只由你支配。

    “问世间哪有更完美……”

    三段歌词,层层叠进,弱水愈唱愈诱,愈唱愈艳愈妖,愈像一把手,顺着她纤长的脊柱五指微曲地抚摸下来,像抚弄竖琴长长的琴弦,顺着她腰肢冶艳的曲线游走,让她觉得尾椎上酥酥麻麻的。

    那些弹幕都少了,人却越来越多,仿佛担心多说一句就扰了这种幽艳如夜空昙花的气氛。

    余飞被勾得欲念迭起,这种欲盘绕在她嗓子里,随着弱水的唱愈积愈多,愈积愈厚,到轮到她唱时,一开嗓便是极惊艳的戏腔:

    “兰花指捻红尘似水……”

    所有人都像是积压在心底里的感觉随着这一句打开而爆发了出来,酣畅淋漓,痛快到极点,弹幕顿时被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”“嗷嗷嗷嗷嗷”之类的纯语气词占满,除了叫唤,大家又还说得出什么!

    “三尺红台,万事入歌吹。

    “唱别久悲不成悲,十分红处竟成灰。

    “愿谁记得谁,最好的年岁——”

    这曲调,这声腔,光是听着,便令人眼前清清湛湛现出一个满头点翠、盛世霓裳的戏人,十指牵丝,手运傀儡,三尺红台上演悲欢离合幻海奇情。

    间奏完,弱水又唱:

    “你一牵我舞如飞,你一引我懂进退。

    “苦乐都跟随,举手投足不违背。

    “将谦卑,温柔成绝对——”

    仿佛与余飞应和,这一时节奏更快,情绪更张,余飞紧随着唱“风雪依稀,秋白发尾”将整个聊天室的气氛推得更高。当余飞唱到“假如你舍一滴泪,假如老去我能陪”时,忽的听见弱水叠着声部唱进来:“假如我舍一滴泪,假如老去你能陪——”错落有致,如大珠小珠滚落玉盘,愈撞愈是好听!

    这种天衣无缝突如其来的改编和配合,让余飞也愈发觉得痛快得劲,她丝毫不受影响,情绪更加高涨:

    “烟波里成灰,也去得完美——”

    弱水声腔陡然一转,亦转作尖细,金声玉振,紧咬着她的声腔唱道:

    “风雪依稀,秋白发尾——”

    余飞亦咬着她的字句唱:

    “灯火葳蕤,揉皱你眼眉——”

    “假如你舍一滴泪,假如老去我能陪——”

    “假如我舍一滴泪,假如老去你能陪——”

    “烟波里成灰,也去得完美——”

    两个人的声音终于在这最后一句合二为一,余音如交尾飞蛾,渺渺茫茫,散入良夜终不见。

    所有人心中生出一种惘然之情。

    缓缓吐出口中的一道气息,平复下来,余飞望着聊天室中那“弱水”两个字,心里头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觉。

    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,能和她唱这样的对手曲。

    这和那晚她与白翡丽唱《香夭》还不一样,白翡丽唱《香夭》大多是防守,这个弱水唱这一首《牵丝戏》却明显就是在向她攻城略地。最后一段本不该她唱,她却能游刃其中而毫不喧宾夺主,把这个傀儡与傀儡翁各唱各的的《牵丝戏》,变成了傀儡与傀儡翁间丝线络绎相连、真正“你一牵我舞如飞”如影相随的一场戏。

    她意犹未尽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在喊再来一首。

    连频道内都是一种大家托腮静静旁听的感觉。

    但是还能唱什么呢?余飞绞尽脑汁。

    她其实还挺想再唱一首,她想再试一试这个弱水,看看这个“水”,到底有多深。

    正踌躇时,聊天室黑色的屏幕上出来了两个字:

    明灭

    是《明灭》。

    余飞瞬时反应过来,《幻世灯》的主题曲,《明灭》。

    她会唱!

    但……弱水……会唱?

    余飞没有得到太多的反应时间,《明灭》的前奏响起来时,余飞强行给了自己一个解释:弱水到底是鸠白工作室的人,会唱工作室的新歌,难道不是天经地义?

    《幻世灯》是一个奇崛吊诡的故事。

    《明灭》是一首奇崛吊诡的歌。

    这首歌竟然意外的适合弱水。

    这首歌是四大神兽中负责作曲的无常公子为余飞量身定制的,余飞的声音本来偏低沉,适合用来演绎李幻奴这个男性角色。这首歌原本全是说李幻奴,那弱水的声音在这首歌里变得愈发的绮丽诱人,像是一个向李幻奴伸出双手的白骨之妖。

    余飞唱:“大梦当觉,梦醒有三千鸦声——”

    仿佛李幻奴一双盲眼,手提纸灯在黑暗尸山中踽踽独行,受那渡鸦叫声的指引。

    白骨之妖飞舞在他四周,对他唱:“眼枯见骨,枯井即是你影身——”

    这种感觉多奇怪——原本是一个人的独角戏,词句拆分开来,竟然能这样毫不违和地变成两个不同的灵魂在交流,从一首歌,变成一首歌剧。

    余飞唱:“白骨执灯——”

    弱水应:“明灭间看万骨——”

    余飞:“万骨中见众生——”

    弱水:“天地无情,你心有苍生——”

    余飞被惊了一下,这一段本是间奏,这八个字的唱腔是弱水临时加上去的,意外的丰满,却也给她出了难题,她要是不接,这中间的间奏便觉得少了点什么。

    她只有几个节拍的反应时间。

    那一瞬,余飞心中暗想,本来是她想试弱水的深浅,谁知被她抢先将了一军?

    但她是什么人?遇强则强,触底反弹,她遵从直觉,一句洒脱意气中带着醉意的戏韵文腔张口就来:

    “金叵罗、倾倒淋漓兮,千杯未醉——”

    这就完全是即兴发挥了,然而那调子,却又契合了这首歌的主调,仿佛是李幻奴忆及往昔,在之前的沉郁之中翻出一抹亮色。

    弱水似是笑了一下,给她把这句和上了:“玉如意、指挥倜傥兮,一座皆惊——”

    节奏和时间掐的刚刚好,余飞接着唱下去:“一声幻奴一声恩,我起死回生……”

    “幻世一灯——”

    唱完后,所有人的声音很轻:“哇喔——”

    一片安静中只有弹幕如阅兵部队一般大片大片地碾过。

    “太刺激了……”

    微信群里躺尸的无常公子突然咕哝了一声,“还能这么唱?”

    梦入神机也灵魂出窍地发了一句:“这是让我改剧本吗?给李幻奴加上一个女主角?”

    马放南山:“有点带感……”

    小狐:“我可以无视这一切吗?”

    余飞还在兴奋中,在语音频道里喊:“弱水妹妹,加个微信?”她喝多了酒,嘴上就有些肆无忌惮,姐姐妹妹地乱叫。

    弱水没有回应。弹幕里粉丝已经玻璃心到以为她要下线了,疯狂地喊:“弱水女神!继续唱不要停!想听你唱一辈子!”“弱水女神!卡机嘛!”“女神女神!我给你打钱,你不要走!快回来!”

    最后一首,给我爱的那个漂亮姑娘

    聊天室爆掉了。

    “果然……有这一步操作……”鬼灯在鸠白工作室里说。

    “妈的,九哥在哪里!关键时刻,爷们一点好吗!”尹雪艳咆哮。

    观九鱼坐不住了,抢了主麦:“坦白一下,你爱的是谁!”

    无回应。

    观九鱼:“好好好,我换个问法,你今晚就是为了她而来是吗?”

    对

    聊天室又爆了一次。弹幕被清空又瞬间爆满,“九哥那个负心娘!对得起我们弱水吗!”“女神女神,你不要爱她了,你爱我好不好!”“心疼哭……这么多年……”“太难受了……”

    余飞心想这些粉丝也太夸张了吧?我刚才也唱得很好啊,为什么没有我的粉对我这么爱来爱去爱得死去活来啊?

    那首歌的前奏已经响起来了。

    非常奇怪的一首歌,前奏中的语声,听不出是哪国语言,但歌曲本身是日语的。

    弹幕中显然有弱水的铁杆粉丝非常熟悉这首歌,在不断地用彩色弹幕给出即时翻译:

    遠くの空回る花の円陣の喧しさに

    (远处的天空回转的花阵喧闹万分)

    あの日や あの日に

    (那一天就在那一天)

    超えてきた分岐が目を覚ます

    (越过岔路口后突然从梦中醒来)

    陽炎に身を借りて

    (跟蜉蝣借了身体)

    道を指す娘を追い

    (追赶着指示道路方向的女孩)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这首歌她便唱得安静而纯粹了,声音又回归了刚开始唱时候的空灵,干净得像流水一般。

    余飞不懂日语,但听得出好坏,就像一个不会粤语的人,也能听出粤语歌唱得地道不地道一样。

    语言本身的气质就构成歌曲的气质的一部分,就像古风歌翻译成其他语言来唱,也会失去它本来的感觉一样。

    这个弱水唱得就很好。

    余飞和所有人一样,安安静静地听完了这一首歌。弹幕上在刷“不要结束不要结束不要结束!”但这首歌不长,他很快就唱完了。弹幕上一片挽留和哀声。

    余飞还锲而不舍地想找这个弱水留个联系方式,正琢磨着怎么说才不会像刚才一样被她无视时,看到聊天室的屏幕上出现了三个字

    给风荷

    随即,弱水的账号灰灭。

    余飞:“???”

    聊天室中的所有人傻眼了。

    余飞也傻眼了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坐在电脑前,看着聊天室里弱水的账号灰去,离恨天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他给绫酒发了一条微信:

    “有一个问题一直忘了问你,关山千重在哪里念的大学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你都不知道?他之前不是你男朋友吗?”

    “那你记得你现在是我男朋友吗?你是我男朋友还是他男朋友?一天到晚就提他?”

    “我错了宝贝,最后一次问了,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他挺不想我去看他的,所以从来没说过在哪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有时差吗?”

    “好像……没感觉到。”

    “再想想,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?”

    “好像有一次在他书包里见过他的校徽,全英文的,红蓝色,上面有一个黄色的‘x’号。”

    离恨天很快拉出了一大串校徽的清单,从中精准地锁定了一个徽章似的标志:

    红蓝底色,两个黄色的钢笔尖交叠在一起。

    keio university

    日本庆应义塾大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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