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肥田开桃花》全文阅读

肥田开桃花-第1部分(1/2)

作者:道无涯07

    《肥田开桃花》

    第一章 天不作美

    春雨添花,一山新色。

    早春三月,嫩柳抽芽,山里有了朦胧的一层绿意,溪里的水却还是冰凉。

    十二岁的方桃花从岸边扑进了水里,一身的湿,满脚的泥。手里用破布和树杈做成的简易渔网里除了几片烂叶子还是空空如也,她一屁股坐在河边的地上,瞪着溪水里欢快地游过的小鱼,好像正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。

    她看看阴沉沉的天,撑一把地站了起来,把所有的力气汇聚在右手上,朝着天空猛地竖起了中指,在听到一阵滚滚的闷雷后,又小心翼翼地收了来。

    方晓桃是个很倒霉的人,就是天天带伞只有一天不带就会下大雨的那种。所以当她用捡来的一张彩票中了大奖之后,却在一个没有带伞的日子被一道闪电劈到了这里,成为了方桃花。

    人倒霉,不仅喝凉水会塞牙,福气太过,是会被雷劈的。

    这里是大宋朝,然而皇帝却是姓孙。这里的桃花,小小年纪被亲奶奶打成了重伤。

    活成这个样,还不如让我死了得了。

    躺在炕上发着高烧的桃花,常常模糊地这样想。

    娘亲唐氏的眼泪和弟弟热乎乎的小手,让她挣扎着好了起来。

    好死不如赖活着,更何况一个没爹的乡下孩子,病死了,也算不得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。

    年前的时候,县里开油铺的大伯想要买宅子,二伯想要娶儿媳,奶奶冯氏不愿动手里的养老本儿,大伯二伯就鼓动着冯氏给他们拿了本钱去贩盐,说好回来翻倍孝敬她。(《 href=〃〃 trget=〃_blnk〃》 平南文学网)

    大宋的井盐由官府掌控,价格奇贵,一般人家都不舍得多吃。然而如果住在海边的,却能够吃到又便宜又好的海盐,尽管朝廷不让私自晒盐,但是海水是免费的,太阳是不要钱的,不晒白不晒,再严苛的刑律也挡不住铤而走险的人们。

    当年桃花的爹和爷爷贩私盐才盖起了现在住的宅子,如今家中缺少银钱了,大伯二伯便又动了心思。

    赶上了多年难见的海溢,大伯二伯回来了,桃花爹却没能回来。

    金水村的刘家有个残疾儿子,十五岁了还得爹娘把屎把尿。好在刘家还有一个争气的姑娘,一顶素帷小轿抬进了金家,远近闻名的大地主家,便是一个侍妾,也是能往娘家拿银子的。

    为了五十两银子,足够桃花的奶奶冯氏乘着唐氏下地,连拉带扯地把桃花带去了刘家。

    刘家的瘫儿子瞧着桃花明媚的小脸儿笑得歪了嘴,倔驴似的桃花张嘴就咬掉了他一块皮肉。

    没得着一个铜板的冯氏赔了刘家五百文的大钱儿。气急败坏的冯氏拖着桃花的辫子回的家,抄起扁担恨恨地打了下去。

    方晓桃来了,成了方桃花。

    桃花的哥哥方延煜在上房门前跪了两个时辰,表示再不去上学,留在家里种地,保住了桃花。

    桃花低头捡起装了一下子芥菜的篮子,解下系在腰间的襦裙,谁知旁边却传来了轻轻的笑声。

    桃花被吓了一跳,转头一看,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和尚,这才放下心来。

    小和尚名叫念空,目若秋波,面如桃花,漂亮得像是神仙身边的童子。

    据说当年两岁的他傻傻地站在青山寺的门前,手里还捏着一朵墨菊。

    却再没有人来找过他。

    念空从不开口,也不理人,村民都说他是个愚的。桃花却觉得,这个孩子只是心里想的事儿多,懒得去理别人。

    桃花已经在后山这个地方遇到过他多次,她满脑子如何赚钱变着法儿地折腾,念空觉得比起发呆来观察桃花似乎更有趣味儿,两人竟成了淡水之交的朋友。

    “你吓我一跳,什么时候过来的?”桃花有些抱怨地问,他咧开嘴露出少了一颗牙红色的牙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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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桃花诚恳地说:“空空,你什么都没看到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回应她的还是一个“无齿”的微笑。

    “空空,等我研究出了赚钱的法子,就带你去吃好吃的,好不好?”

    念空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小姑娘,她的脸上还带着点儿没有消掉的青紫,却挤出一个傻兮兮的微笑,笑得眯缝着弯弯的眼睛,嘴角两边各有一个米粒大的小酒窝。头上的两个揪揪已经松散地歪掉,里面还插着几根草叶,身上洗得看不出颜色的短袄湿了一半儿,下身麻布的长裙下摆沾满了河边的稀泥。一阵冷风吹过,她抱着膀子哆嗦了起来。

    他张张嘴,露出怜悯地神色,从怀里掏出一块儿炊饼递给她。

    桃花看着他手中的饼子,心里翻江倒海,自己这是被可怜了?

    念空见她只是盯着自己的手,没有动作,就又往前递了递说:“吃”。

    桃花正在进行激烈地思想斗争,这,要和尚布施的炊饼,也算是化缘吗?

    咽了咽口水,在家里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……冯氏掌管着饭食的分配,虽然家里并没穷困到吃不上饭的地步,但是她却用克扣食物表达对他们的不满。

    再三思量,她决定潇洒地接下饼子,:“空空谢谢你啊,那个……快要下雨了,姐姐要回家了,你也赶紧回去吧。”然后扭头就跑。

    第二章 心怀鬼胎

    跑跑歇歇,桃花还是被雨浇在了半路上,所幸冻得发抖的身体经过跑动热乎了起来。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拍在地面上,干燥的土路上画出密密麻麻的小黑点,渐渐都湮成了黑色。

    “桃花!”远远地有人叫她,桃花抬头一看,原来是哥哥正撑着一把油纸伞大步迎了过来。

    头上的雨被挡住,在伞面儿上敲出哒哒的节奏。老旧的油纸伞发黄泛黑,还裂了一条缝隙,哥哥小心地把有缝的一端转向自己。

    “看你一直没有回来,母亲担心坏了,身上怎么身上湿的这么厉害,摔跟头了?摔坏了没有?”方延煜有些紧张地看着桃花,伸出手顺了顺桃花毛躁的头发。

    自从桃花被冯氏打伤,唐氏就再不放心让桃花自己和冯氏在家。实在忙得没工夫照看,就让桃花自己出去玩儿,桃花正好借这个机会研究她的“致富之路”,就天天地往外跑。

    “回来的时候泥太滑了,没摔坏,一点儿都不疼。”

    桃花的心里有点儿酸,大哥是小辈里面最聪明的人,爹和娘顶住奶奶的压力揽下了家里大半的活儿让他去读书,他很有天分,才学了四年先生已经说他此次州试大有可为。但是为了她,他放弃了读书。

    哥哥长得像娘,才十五岁的他即使穿着务农的粗布衣裳却有种玉树临风的儒雅气质,丝毫不像是农村里的人。下

    田种地让他原本有些虚弱的身体愈发地不好了,桃花听见方延煜压抑地咳了几声。

    “哥,你又咳嗽了,改明儿再去开点儿药吧,我去求咱爷。”

    方家虽说大伯已经继承了爷爷方元本的油铺,但是方家并没有分家,桃花的爹娘老实,手里没有私钱,之前桃花看伤的钱还是她娘当了嫁妆里的最后一支簪子。

    “不用,没事儿,老毛病了。县上的大夫看过的,说是外感虚寒,天气暖和就好了。你可别告诉母亲,知道吗?”方延煜点点桃花的鼻尖。

    虽说是自家大哥,但是突如其来的亲密还是让桃花有点儿脸红。

    其实她也知道,大哥的毛病她在现代也得过,静养再加上吃些滋养的药就能慢慢治好。只是现在吃得不好,大哥又每天下地干活儿,就越来越恶化了。

    正说着话,两人已经走到了家。

    这是一间典型的农家三合院,坐北朝南的三间上房是爷爷和奶奶冯氏还有小姑姑方秀秀住着。

    方秀秀今年十七岁,是奶奶冯氏的老姑娘,也是她最放在心尖儿上的老疙瘩,又馋又懒胖得在村儿里是头一份。东厢三间住着二伯一家,西厢房住的就是桃花一家了。

    方延煜一进院子就回了西厢房,虽说他现在开始跟着二伯他们务农,但是一有时间,还是愿意留在屋里看书。

    桃花除了哥哥方延煜还有一个弟弟方延烨,今年五岁了。一走进院子,方延烨就扑了过来,“姐,你挖了这么大一篮子芥菜呀,真厉害,明天我也要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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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得益于桃花娘唐氏的良好基因,桃花兄妹三人都长得不错,小弟方延煜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桃花,头上四周刮得干净,只在中间留着一片鹁角儿,桃花一看见就忍不住伸出手揉他软软的头发,看他把小嘴撅得老高。

    还没进屋就看见了大伯家的方梅花和方兰花坐在一起,看来今天大伯一家回乡下来了。

    唐梅花正低头绣着手里的帕子,方兰花却在一旁翘脚磕着西瓜子,看见了桃花要进来一皱眉:“你怎么脏的像个叫花子一样,别踩脏了地下!”

    大伯一家每隔十来天会回来一趟,听二伯家的菊花说,本来大伯应该每个月把账本和铺子里赚的钱拿回来,钱交给冯氏,账本给爷爷看。

    但是这两年,大伯回来的倒是勤,却没有几次是带钱的,倒是常常回来向爷爷哭穷,要钱去周转。

    桃花懒得理会她,挎着篮子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方兰花看她不理自己,愤愤地叨咕:“看你那个泥腿子样,刘家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,不知好歹!”

    桃花猛地回头,几步走到她面前伸出自己粘了泥水的手拍到方兰花的裙子上。

    “是福气呀,可惜人家看不上我,嫌太小。说起来兰花姐你今年十四岁,配刘家的儿子不是刚好?我可听说这个刘家是我大娘给介绍的,她怎么没先想着自己家的姑娘呀?”

    方兰花从桃花的手底下救出自己的裙子,气愤地:“方桃花你好大的胆子,我呸!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们家一样穷到卖姑娘……”

    方梅花在旁边拉了拉兰花的袖子,梅花今年已经十六岁,是个文静的性子,最近她娘正在给她相看夫家,听说看好了给王举人家的儿子做妾,能够攀附上平陵县最大的地主家,大伯两口子欣喜若狂,每次回来都要好一通炫耀,也逼着爷爷奶奶要嫁妆钱。

    桃花被气笑了:“是啊,我们家是穷,但是兰花姐你可别忘了,咱们可是一家子。我们家穷到卖姑娘,你们家在城里吃香喝辣,我倒是想问问大伯,有这样的道理吗?”

    “哼!”在旁边里屋和爷爷看账本的大伯清了下嗓子。

    “兰花!你娘怎么教你的,妹妹比你小,你得让着她。桃花,小小年纪跟谁学的牙尖嘴利,我们在城里的境况家里都知道,是你在这儿混说的?我们赚的钱还不是都是为了养这个家?”

    桃花拉着小弟走出了上房,延烨小小的手紧紧地捏着桃花的手心:“姐,他们又要把你卖掉吗?”说着已经带了哭腔。

    桃花蹲下来,把延烨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:“不怕不怕,爷爷已经答应了咱哥,不会卖我的。延烨你放心,没有人能卖姐姐。”

    只见东厢的大门打开,大娘赵氏和二婶夏氏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,进了上房,并没有看见蹲在水井旁边的他们。

    桃花这才觉得不太对劲儿,大娘和二婶的关系哪有这么好。

    二婶一直不满爷爷把油铺传给了大伯家,每次大娘他们回来都要说几句酸话。

    二伯三天两头去油铺里转悠占便宜,大娘也一直看不上泼辣粗俗的二婶,她们俩怎么会这么亲密的走在一起?

    没有永远的敌人,只有永远的利益……难道她们俩家结盟了,要对付谁呢……

    只能是自家了。

    刚才的梅花和兰花,她们穿的是苎麻的衣裳。

    她们每次回来,穿着打扮都是讲究的,俨然已经是城里小姐的做派。

    尤其是兰花,喜欢在桃花和菊花面前炫耀,羡慕得菊花眼红,这次她们俩破例穿成这样……

    厨房里奶奶冯氏正在指挥着唐氏做饭。

    往铁锅里倒进一点儿胡麻油,把大锅轻转两下,让油铺得均匀,四个鸡蛋打散倒进去,油温正好升高,鸡蛋瞬间被烤熟,用铲子把蛋饼翻个面儿,再倒进去菜园新割的韭菜,翻炒几下,就可以出锅了。

    冯氏在旁边不满地说:“少倒点儿油!家里开油铺子也不够你这么糟蹋的,你想喝油啊!”桃花的二婶儿夏氏刚才切了个白菜就躲懒跑出去了,她平时嘴上麻利,手上的活儿却总是干得邋邋遢遢,白菜简单切成了粗条儿就往锅里一扔。

    冯氏指挥做饭全靠一张嘴,但是肉却必须由她来切。取出用桶冰在井水里的一小条儿

    豚肉(猪肉),片下极薄的肉片儿,小心地下到汤里,原本清汤寡水的白菜汤浮起几朵油花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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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晚饭非常简单,一个韭菜炒鸡蛋,一个白菜汤,桃花把摘来的芥菜洗干净了蘸酱,每人一碗稀粥再配上唐氏蒸的黍面儿馍馍。

    屋里面分了两桌,爷爷和大伯二伯还有二伯家的二郎、三郎同桃花的大哥方延煜一桌。另一桌是冯氏带着女人们和两个小的——二伯家的五郎和桃花的弟弟延烨。

    菜被分成了两份,每人一碗稀粥,馍馍应是一人一个放在盆里,但是唐氏并桃花是没有的,桃花当初不知道伸了手,结果唐氏被冯氏骂得很难听,好在冯氏并不克扣延烨的。

    韭菜里的蛋饼,被分成两半放在菜的上面,煮白菜里的肉片也都被挑出来放在面儿上,有几片冯氏心里有数,只有她和小姑姑方秀秀能吃。

    方兰花用筷子在碗里搅着稀粥,没有一点儿食欲,农村的饭菜她实在看不上,黍面儿的馍馍也粗得割嗓子,更何况她在进屋前吃够了带的点心,没有一点儿食欲。

    赵氏也吃不下这些饭菜,就拿个一个馍馍递给桃花说:“桃花,大娘吃不了,来,你再吃一个。”

    桃花心想我一个都没吃哪来的“再”吃一个,再说她有这么好心?

    果然,冯氏开口了:“一天到晚什么都不会干的赔钱货还吃这么多?放着!现在来了勤快劲儿了,做饭的时候都上哪儿偷懒去了?我老婆子一大把岁数了还得天天伺候你们!”

    爷爷在旁边听得心烦,“行了,能不能消停吃会儿饭?”

    赵氏把馍馍放回了盆里,又故作关心地问起了唐氏:“弟妹,我刚才听见四郎又咳了?我担心四郎的身体,昨天在镇上问了蒋郎中,他说四郎的这个症状可能是肺痨啊!”

    第三章 被甩开的累赘

    唐氏听她这么说勃然大怒:“大嫂,你这是什么话!四郎的病我们找大夫看过,说是外感虚寒,天气暖和就好了!你随口就说是肺痨,要让别人怎么想我四郎!”

    不等唐氏说完话,夏氏就惊叫到:“天哪!肺痨可是要命的病啊,这病,这病是传染的啊!咱们这吃在一起住在一起的,把我们传上可怎么办呦——我们一家子命贱不要紧,这要是把爹娘给传上可咋办呀——”

    男人那桌上,二郎和三郎有些担心地挪得离着方延煜远了些,方延煜尴尬地放下了筷子。

    赵氏又接着说到:“老三家的你也别生气,二弟妹说的也有道理,不怕一万就怕万一,咱们家里这老的老小的小,万一真有个好歹,老三在地下也不能安心啊!你看我们住在镇上,虽然挤了点儿也没关系,家里这边儿二郎眼看着也要说亲了,新媳妇娶来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。咱们家老宅子还空着呢,那边儿又宽敞,山清水秀的景致也比咱们家这儿好上不少……”

    桃花气得发抖,方家的老宅子在村子的最南边儿,早在十几年前就荒废着了。说是一套三合院儿,却是泥胚房,去年下大雨冲垮了一间,根本就不能住人。

    然而这么荒谬的提议,家里却没有一个人为他们说话,冯氏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吃着饭,方秀秀一脸看好戏地看着母亲。

    “不行,到了那边离家里的地太远了。”爷爷沉默了一会儿,还是拒绝了。

    大伯这时也开了口:“爹,有件事儿我也该和全家透透底。您也知道,镇上又开了一家油坊,胡油的生意本来就不好做,现在一样的生意两家做更是赚不着钱。我想着咱们也学别人再多进点儿别的货,开个粮油铺,但是本钱又不够。想要拼一把,赚点儿本钱,没想到把娘手里的老本也赔了,还赔了三弟的性命。”

    他停了下来,作势擦了擦干干的眼角,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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